第05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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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1章
第二天一大早, 林美溪是從顧川柏懷裏醒過來的，她背對著身後的人，想到昨天晚上把話說開, 解開了他的心結，回去可以做夫妻, 過兩個人的日子, 心想高興的很。
“顧川柏，你醒了沒有？”
“醒了。”
顧川柏早就醒了, 起床刷牙洗臉, 又在床邊坐了一會，林美溪還沒有醒, 他就又上了床抱到現在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，反正現在這狀態，很安心、很幸福。
林美溪轉過臉, 埋頭在他胸膛上, “我姐姐到現在還認為，你跟我結婚, 是她一手促成的挾恩圖報, 你是嗎？”
顧川柏認真的很，“她也沒說錯, 我確實欠了你很多恩情，幸好你現在是我媳婦, 夫妻之間不用算那麽清楚。”
林美溪仰起脖子, 和他相視一笑, 一聲媳婦、一個笑，她跟顧川柏之間這幾天的別扭, 完全消除了。
早飯是在酒店餐廳吃的，林美溪吃了不喜歡吃的，都餵給顧川柏，得以把每樣早點都嘗了一點。
兩個人甜甜蜜蜜，一頓早飯吃得磨磨唧唧，熙熙攘攘的餐廳都沒幾個人了。
顧川柏並不催，直到他其中一個表妹過來找人，看到林美溪正膩味的餵顧川柏吃她不吃的豆沙包子，氣得顫抖發冷麻木。
“外婆和舅公等著你們敬茶，哥、嫂，你們還能吃得下去？”
林美溪急忙丟了手裏豆沙包，擦了擦手，“這就來。”
顧川柏淡淡道：“昨晚說好了九點敬茶，現在才八點半，既然你們起早了，就先吃點早飯吧。”
小表妹一跺腳，狠狠瞪了新媳婦一眼，跑了。
林美溪早就吃好了，只不過新婚新鮮，這家涉外酒店的自助早餐不錯，這才磨嘰到現在。
“我們趕快過去吧。”林美溪說。
敬茶定在今天早上酒店套房裏進行，這是事先商議好的流程，顧川柏不著急，“沒事，按照約定的時間過去就可以了，爺爺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林美溪問道：“敬個茶而已，小表妹對我敵意那麽大，為什麽呀？”
顧川柏端起茶盅抿了一口，才說道：“爺爺和大姑奶奶協商好，等敬了茶，大姑奶奶會把代為保管我們家這部分的產業，交還給我們。”
“所以她們不高興了？可那本來就是你們的東西呀，要回來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“現在是我們的東西了。”顧川柏強調。
“好好，我們的。”
顧川柏說，大姑奶奶是個很厲害的人，顧家所有的產業都在她手裏代為經營，哪個小輩結婚了，可以拿回去、也可以選擇繼續讓大姑奶奶經營。
“話是這麽說，卻從來沒有人拿成功過，這次大姑奶奶被爺爺說服，同意歸還我們，連我都很詫異，一會看看還有什麽條件？”
“再嚴苛的條件我們都要拿回來。”林美溪說。
自己的東西，當然放在自家手裏，大姑奶奶再好，也上了年紀，她下頭有三個女兒、兩個女婿，一堆孫女，說不好聽的話，萬一哪天大姑奶奶先走了，找幾個姑姑、姑父要，可沒那麽容易。
早上的敬茶依舊在酒店，一個大套房裏或坐或站幾十口子人，坐在中間沙發上的，是顧爺爺的長姐大姑奶奶，接著是顧爺爺、然後是三姑奶奶和四姑奶奶。
給這四人敬完茶，三個姑奶奶一人給了一個大金鐲子，接著是七個姑姑、姑父們改口給紅包，表姐、表妹、叫了一大堆，勉強把名字和臉對上了。
…
接下來是正事，大姑奶奶從她身後晚輩手裏，接過一個暗紅色漆的匣子，放到膝蓋上，溫柔和藹道：
“這裏面是我幫你爺爺打理了幾十年他那一份的家產，每個小輩進門，我都要問一句，你婆婆進門那天，我也問過，今天同樣問你一句，是留在我這繼續打理呢，還是你拿回去？”
不敢讓林美溪表示，幾個姑姑出言相勸，試圖勸服林美溪將顧正初這一房的家產，繼續留在大姑奶奶手裏經營。
“你們倆太年輕了，又剛結婚，還是繼續讓大姑奶奶幫你們打理吧。”
“是呀，論生意，沒人做得過大姑奶奶，你們手上產業一多就飄了，還是坐等分紅吧。”
“前些年世道不太好，你大姑奶奶為了保全祖上傳下來的家業，廢寢忘食，頭發都熬白了許多，她是最公平的人，對我們這幾房一視同仁，不偏不倚，你們小兩口放心好了。”
大姑奶奶擡起手，讓眾人不要多嘴，微笑著看向林美溪。
“你爺爺一直誇你有主見，小溪，你是拿回去呢，還是留在上海，跟著大姑奶奶學做生意？”
林美溪沒想到大姑奶奶會這麽問，這是想把她留在滬市呀。
留在滬市沒有娘家哥哥撐腰，顧川柏還得往返滬市和深圳，見他不想見的親戚。
林美溪目前不會留在滬市，她笑得很乖，但態度堅決，不卑不亢。
“我們做小輩的不能太自私，麻煩了大姑奶奶半輩子，現在我進門了，不敢再勞累大姑奶奶，我拿回來吧，今後是虧了還是賺了，我們自己負責。”
還有人想勸幾句，被大姑奶奶揮手制止，她拿出三張欠條，和林美溪說了，想拿回去可以，但要向大姑奶奶證明能力。
“這是我和你爺爺、三姑奶奶、四姑奶奶他們從上一輩繼承的家業，歷經風雨保存到現在，不能隨便就交，你要能把這三筆欠款收回來，我就把這匣子交給你。”
那肯定是很難收的賬目了。
林美溪問道：“限制到什麽時間呢？”
大姑奶奶笑道：“這三個人目前都在滬市，那就到晚飯時間截止吧。”
林美溪：……“有條件限制嗎？”
“沒有，你只需註意別把自己弄進派出所就行，六點鐘我要看到這三筆欠款和利息。”
…
林美溪拿著三張欠條，借款分別是一千、三千、五千，不是小數目，約定了百分之五的利息，那就很敏.感了，但大姑奶奶說，必須連利息一起收回來。
“三張借條都是一個月前借出去的，大姑奶奶這是專門為考驗我準備的吧？”林美溪猜測道。
時間和他們決定結婚的時間一致，也就是說，那個時候大姑奶奶就在計劃今天這一出了。
“嗯，但我覺得大姑奶奶還是留了讓我們拿回來的餘地。”顧川柏說。
“先去看看情況吧，好在大姑奶奶沒限制要求，大不了，我們自己把這九千塊補上。”
顧川柏也是這樣想的，九千塊換回那個匣子，很值得，大姑奶奶用這一手，大概率是想看看他找的媳婦，是不是個做生意的料。
第一家借一千的，是個死豬不怕燙的滾刀肉，還真是個賣豬肉的，借錢販賣服裝，進貨看走眼虧了，正對著一堆襪子毛巾發愁。
“沒錢，只有貨，要不抵貨給你們吧。”
就算抵了貨，也沒辦法在一天之內賣掉回籠資金。
第二個借三千的是個廚子，準備租個門面開小吃店，拾掇他借錢的老婆，卷了錢跟人跑了。
第三個借五千的，則是個小餐館的老板，老板出門面裝修，好兄弟出手藝，合夥開了個小飯館，生意不錯剛剛翻新裝修好，身為廚子的好兄弟跑到對面開了一家飯館，而老板自己不會做飯，眼看著小飯店要被擠倒閉。
林美溪：……“我怎麽覺得，大姑奶奶這是要幫我們呢？”
顧川柏：“這是爺爺和大姑奶奶博弈出來的結果，你熟悉之後你就知道，大姑奶奶要的是全家都好，我爺爺卻只希望我們和糖糖好就行了，其他人，他是沒精力管了。”
林美溪和顧川柏商量這三人的債務怎麽收，顧川柏的意思，這是大姑奶奶試探她能力的，隨心所欲吧，想怎麽做就怎麽做。
林美溪摩拳擦掌，“那就按照我自己的辦法來了。”
…
三個要破產的人，一天把錢收回來不現實，林美溪找到飯館老板，問他目前能還多少？
老板說因為是自家房子敢裝修，他借了錢剛裝修好一二樓，準備大幹一場，哪知道拆夥，目前就剩下兩三百塊。
借期還有五個月，老板一再要求寬限，說他一定能找到廚師，五個月內還完欠款。
他能等，林美溪不能等，但欠期確實還有五個月才到期。
林美溪說：“你要用時間換空間，但我等不及，這樣，我把你家門面買下來，你用賣門面的錢還債、請廚子，我還要轉兩筆債務到你身上，雖然我的條件很苛刻，但是你有機會贏，三年後，等你掙夠錢再把門面買回去。”
“我憑什麽相信你？”
林美溪做了幾道拿手菜，“你看味道比你之前的如何，我會幫你介紹廚子，幫你設計菜單，保證你把競爭對手擠掉，你不想掙錢，不想報仇了？”
老板被林美溪的廚藝和計劃說服了，咬牙簽了賣房合同，把門面賣給她，約定好三年內還有機會買回去。
林美溪幫他引薦了那位老婆捐款跑路的廚子，用九千塊買下門面。
飯店老板賣門面得的錢，還了五千給林美溪，借了三千塊給廚子還債，然後花了一千塊買下襪子毛巾，誰來吃飯消費滿額多少送毛巾或者襪子，只限重新開業的頭一個月。
快走到絕路的飯店老板，賣了門面一分錢沒剩下，多了一千塊的襪子毛巾的貨，一個欠他三千塊債務的廚子，還有幾道林美溪教的招牌菜。
好像吃虧，又好像沒吃虧。
…
林美溪帶著九千塊本金和一個月利息回來，交給大姑奶奶，然後如實把她收賬過程說了一遍。
她拿出去九千塊，買下了一間門面，帶回了大姑奶奶要的欠款。
林美溪的辦法，在好幾個姑姑、姑父眼裏，那就是耍計謀耍無賴。
“川柏媳婦，我說你這麽快回來，原來是拿著川柏的錢平賬，這可不算呀。”六姑姑語氣不善。
林美溪不卑不亢道：“六姑姑，這是大姑奶奶給我的考驗，我完成了，哪裏不算？”
四姑姑擺擺手，示意妹妹稍安勿躁，語重心長教育林美溪哪裏錯了。
“你把人家門面買下來，花了九千塊，再騙人家老板替你頂賬，人家老板門面沒了，錢也沒了，我們顧家可沒有這樣不厚道的人。”
顧家？四姑姑可不姓顧。
林美溪笑著解釋，“可是，袁老板都沒覺得我算計他，四姑姑就沒必要替他抱不平了吧，他是把門面賣給了我，但是現在有了大廚，大廚欠了他三千塊，未來幾年都不擔心廚子跑掉，重新開張還有實用的贈品，我覺得袁老板一兩年的時間，就能把門面買回去。”
“但你還是耍小聰明了。”
“是的，但不是小聰明，我有大智慧，能做生意能守家業，就得我這種靈活聰明的，大姑奶奶，您說是不是？”
林美溪當然耍了小聰明，九千塊對比大姑奶奶那一只匣子算什麽呀，付九千塊出去，就能換回代管幾十年的家產，買賣很劃算，何況九千塊買下一個門面，她不吃虧。
大姑奶奶笑了，她照顧了一輩子弟弟妹妹，林美溪是最聰明的，難得她還厚道，利用別人的同時，一定會給對方留更大的退路，不會讓人家餓死。
她把匣子交給林美溪，和藹的拍拍她的手背。
“你通過考驗了，不過存款真沒多少，大姑奶奶把幾房的資金，都投資到工廠、餐飲了，門面房到有不少，目前都租出去了，回頭你自己看著做用途吧。”
林美溪接了匣子抱在懷裏，乖乖巧巧的笑，“大姑奶奶給的才是顧家的家底，我會守住的，不讓顧川柏亂花。”
…
顧正初還有些話要和小夫妻說，大姑奶奶帶頭告辭，其他人不好留，臉色各異的走了。
拿回這個匣子，才是顧正初在海市辦酒席的原因。
顧正初留下和他們倆說私房話，“土改的時候，你大姑奶奶為了保住這些家產，費盡心血，所以我一被人舉報，馬上讓所有親戚和我斷絕關系，大姑奶奶是有點偏心，但我答應了她，只要她在世，不拆家。”
林美溪點點頭，“爺爺，我記著你的話了。”
顧川柏也點頭，“我也記住了，爺爺，我想買晚上的車回去。”
“好，我話說完了，回去的時間隨你們。”
退了房，火車上沒看匣子，一直到第二天回到家裏，林美溪才打開了匣子，裏面十幾本房本，這是固定資產，目前處於收租狀態，屬於顧川柏的存折上，只有一千多塊錢，另外還有京市的飯店、深圳的服裝廠，幾個姑姑家在這兩處產業裏，都占據了股份。
林美溪感嘆大姑奶奶好算計。
餐飲是林美溪在行的行業，服裝是顧川柏目前做的生意，大姑奶奶把家族資金都投入到這兩個行業裏，目的太明顯了。
“她這是覺得年紀大了，要我們倆帶著七個姑姑家賺錢？”
顧川柏點了下盒蓋，譏諷道：“是，爺爺如果不答應把錢投到這兩處產業，匣子拿不回來。”
林美溪一開始還以為是大姑奶奶故意放水，結果料錯了。
這是大姑奶奶和爺爺，這一對姐弟博弈的結果。
大姑奶奶作為長姐，從舊社會走出來的大家長，她看顧著一大家子一輩子，但沒理由要求顧川柏也這麽做，實屬道德綁架。
林美溪嘀咕，“大姑奶奶願意奉獻是她的事，我們又不是那幾個姑姑的爹，幹嘛要管，你打算怎麽辦？”
顧川柏盤了一下匣子裏的房產，笑得很解氣，“我在乎的不是錢，而是這些流傳了幾十年的房子，房子已經過戶到我名下，過幾天，我陸續過戶給你和糖糖，至於生意，我們自己做。”
…
因為要過戶，這些東西不收到保險櫃，暫時放在抽屜裏，林美溪拿出鑰匙，開了最下面的抽屜，那幾個小雨傘，還靜靜的躺在一角。
林美溪的眸子很清澈，“哪天用隨便你。”
顧川柏本來耳朵很燙的，看到自家媳婦都不紅臉，他也坦蕩起來，拿了一個出來，才把抽屜給關上。
兩個人都不太懂，臺燈開了關、關了又開。
等林美溪腦子稍微清醒一點後，突然低聲驚叫起來，“桂嬸子還在樓下呢。”
顧川柏悶聲笑得胸腔發顫，“你膽子不是大得很嗎，現在才害羞起來，是不是遲了？”
“我是跟你大膽，在外頭還是很矜持的。”
“睡吧。”顧川柏抱著她。
隔了沒多久，他又去開抽屜拿第三個小雨傘
這都折騰夠久了，林美溪急忙環抱他的腰往回拖，“困，我要睡覺了。”
“明天你不用上班，白天再睡好不好？”
有些欲.望一旦打開了閘口，氛圍又正好的時候，很難剎得住。
也不是不行，林美溪難得羞澀住了，趴在他腰腹上笑得發顫，“不行，用太快了，我不好意思去找孝珍朋友要，得省著點用。”
顧川柏：……兩人膩歪了一陣，老實睡覺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酸刺勁兒上來，林美溪懶得起床，也不讓顧川柏起，反正他個體戶，今天也不走，不用起早。
顧川柏陪著媳婦懶床，過了昨天晚上，他心裏最後那點說不出的生疏才消散，徹底意識到林美溪現在不是界限不明的妹妹，是他媳婦了。
他正哄著媳婦放他下床去，外頭有個尖利的聲音，“川柏、川柏，你在家啊，那為什麽不接姑姑電話，你可是答應了你大姑奶奶，分了家產走就不認賬了嗎？”
林美溪仰頭問：“這是你哪個姑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你放我下去，等我看了和你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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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大早, 林美溪是從顧川柏懷裏醒過來的，她背對著身後的人，想到昨天晚上把話說開, 解開了他的心結，回去可以做夫妻, 過兩個人的日子, 心想高興的很。
“顧川柏，你醒了沒有？”
“醒了。”
顧川柏早就醒了, 起床刷牙洗臉, 又在床邊坐了一會，林美溪還沒有醒, 他就又上了床抱到現在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，反正現在這狀態，很安心、很幸福。
林美溪轉過臉, 埋頭在他胸膛上, “我姐姐到現在還認為，你跟我結婚, 是她一手促成的挾恩圖報, 你是嗎？”
顧川柏認真的很，“她也沒說錯, 我確實欠了你很多恩情，幸好你現在是我媳婦, 夫妻之間不用算那麽清楚。”
林美溪仰起脖子, 和他相視一笑, 一聲媳婦、一個笑，她跟顧川柏之間這幾天的別扭, 完全消除了。
早飯是在酒店餐廳吃的，林美溪吃了不喜歡吃的，都餵給顧川柏，得以把每樣早點都嘗了一點。
兩個人甜甜蜜蜜，一頓早飯吃得磨磨唧唧，熙熙攘攘的餐廳都沒幾個人了。
顧川柏並不催，直到他其中一個表妹過來找人，看到林美溪正膩味的餵顧川柏吃她不吃的豆沙包子，氣得顫抖發冷麻木。
“外婆和舅公等著你們敬茶，哥、嫂，你們還能吃得下去？”
林美溪急忙丟了手裏豆沙包，擦了擦手，“這就來。”
顧川柏淡淡道：“昨晚說好了九點敬茶，現在才八點半，既然你們起早了，就先吃點早飯吧。”
小表妹一跺腳，狠狠瞪了新媳婦一眼，跑了。
林美溪早就吃好了，只不過新婚新鮮，這家涉外酒店的自助早餐不錯，這才磨嘰到現在。
“我們趕快過去吧。”林美溪說。
敬茶定在今天早上酒店套房裏進行，這是事先商議好的流程，顧川柏不著急，“沒事，按照約定的時間過去就可以了，爺爺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林美溪問道：“敬個茶而已，小表妹對我敵意那麽大，為什麽呀？”
顧川柏端起茶盅抿了一口，才說道：“爺爺和大姑奶奶協商好，等敬了茶，大姑奶奶會把代為保管我們家這部分的產業，交還給我們。”
“所以她們不高興了？可那本來就是你們的東西呀，要回來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“現在是我們的東西了。”顧川柏強調。
“好好，我們的。”
顧川柏說，大姑奶奶是個很厲害的人，顧家所有的產業都在她手裏代為經營，哪個小輩結婚了，可以拿回去、也可以選擇繼續讓大姑奶奶經營。
“話是這麽說，卻從來沒有人拿成功過，這次大姑奶奶被爺爺說服，同意歸還我們，連我都很詫異，一會看看還有什麽條件？”
“再嚴苛的條件我們都要拿回來。”林美溪說。
自己的東西，當然放在自家手裏，大姑奶奶再好，也上了年紀，她下頭有三個女兒、兩個女婿，一堆孫女，說不好聽的話，萬一哪天大姑奶奶先走了，找幾個姑姑、姑父要，可沒那麽容易。
早上的敬茶依舊在酒店，一個大套房裏或坐或站幾十口子人，坐在中間沙發上的，是顧爺爺的長姐大姑奶奶，接著是顧爺爺、然後是三姑奶奶和四姑奶奶。
給這四人敬完茶，三個姑奶奶一人給了一個大金鐲子，接著是七個姑姑、姑父們改口給紅包，表姐、表妹、叫了一大堆，勉強把名字和臉對上了。
…
接下來是正事，大姑奶奶從她身後晚輩手裏，接過一個暗紅色漆的匣子，放到膝蓋上，溫柔和藹道：
“這裏面是我幫你爺爺打理了幾十年他那一份的家產，每個小輩進門，我都要問一句，你婆婆進門那天，我也問過，今天同樣問你一句，是留在我這繼續打理呢，還是你拿回去？”
不敢讓林美溪表示，幾個姑姑出言相勸，試圖勸服林美溪將顧正初這一房的家產，繼續留在大姑奶奶手裏經營。
“你們倆太年輕了，又剛結婚，還是繼續讓大姑奶奶幫你們打理吧。”
“是呀，論生意，沒人做得過大姑奶奶，你們手上產業一多就飄了，還是坐等分紅吧。”
“前些年世道不太好，你大姑奶奶為了保全祖上傳下來的家業，廢寢忘食，頭發都熬白了許多，她是最公平的人，對我們這幾房一視同仁，不偏不倚，你們小兩口放心好了。”
大姑奶奶擡起手，讓眾人不要多嘴，微笑著看向林美溪。
“你爺爺一直誇你有主見，小溪，你是拿回去呢，還是留在上海，跟著大姑奶奶學做生意？”
林美溪沒想到大姑奶奶會這麽問，這是想把她留在滬市呀。
留在滬市沒有娘家哥哥撐腰，顧川柏還得往返滬市和深圳，見他不想見的親戚。
林美溪目前不會留在滬市，她笑得很乖，但態度堅決，不卑不亢。
“我們做小輩的不能太自私，麻煩了大姑奶奶半輩子，現在我進門了，不敢再勞累大姑奶奶，我拿回來吧，今後是虧了還是賺了，我們自己負責。”
還有人想勸幾句，被大姑奶奶揮手制止，她拿出三張欠條，和林美溪說了，想拿回去可以，但要向大姑奶奶證明能力。
“這是我和你爺爺、三姑奶奶、四姑奶奶他們從上一輩繼承的家業，歷經風雨保存到現在，不能隨便就交，你要能把這三筆欠款收回來，我就把這匣子交給你。”
那肯定是很難收的賬目了。
林美溪問道：“限制到什麽時間呢？”
大姑奶奶笑道：“這三個人目前都在滬市，那就到晚飯時間截止吧。”
林美溪：……“有條件限制嗎？”
“沒有，你只需註意別把自己弄進派出所就行，六點鐘我要看到這三筆欠款和利息。”
…
林美溪拿著三張欠條，借款分別是一千、三千、五千，不是小數目，約定了百分之五的利息，那就很敏.感了，但大姑奶奶說，必須連利息一起收回來。
“三張借條都是一個月前借出去的，大姑奶奶這是專門為考驗我準備的吧？”林美溪猜測道。
時間和他們決定結婚的時間一致，也就是說，那個時候大姑奶奶就在計劃今天這一出了。
“嗯，但我覺得大姑奶奶還是留了讓我們拿回來的餘地。”顧川柏說。
“先去看看情況吧，好在大姑奶奶沒限制要求，大不了，我們自己把這九千塊補上。”
顧川柏也是這樣想的，九千塊換回那個匣子，很值得，大姑奶奶用這一手，大概率是想看看他找的媳婦，是不是個做生意的料。
第一家借一千的，是個死豬不怕燙的滾刀肉，還真是個賣豬肉的，借錢販賣服裝，進貨看走眼虧了，正對著一堆襪子毛巾發愁。
“沒錢，只有貨，要不抵貨給你們吧。”
就算抵了貨，也沒辦法在一天之內賣掉回籠資金。
第二個借三千的是個廚子，準備租個門面開小吃店，拾掇他借錢的老婆，卷了錢跟人跑了。
第三個借五千的，則是個小餐館的老板，老板出門面裝修，好兄弟出手藝，合夥開了個小飯館，生意不錯剛剛翻新裝修好，身為廚子的好兄弟跑到對面開了一家飯館，而老板自己不會做飯，眼看著小飯店要被擠倒閉。
林美溪：……“我怎麽覺得，大姑奶奶這是要幫我們呢？”
顧川柏：“這是爺爺和大姑奶奶博弈出來的結果，你熟悉之後你就知道，大姑奶奶要的是全家都好，我爺爺卻只希望我們和糖糖好就行了，其他人，他是沒精力管了。”
林美溪和顧川柏商量這三人的債務怎麽收，顧川柏的意思，這是大姑奶奶試探她能力的，隨心所欲吧，想怎麽做就怎麽做。
林美溪摩拳擦掌，“那就按照我自己的辦法來了。”
…
三個要破產的人，一天把錢收回來不現實，林美溪找到飯館老板，問他目前能還多少？
老板說因為是自家房子敢裝修，他借了錢剛裝修好一二樓，準備大幹一場，哪知道拆夥，目前就剩下兩三百塊。
借期還有五個月，老板一再要求寬限，說他一定能找到廚師，五個月內還完欠款。
他能等，林美溪不能等，但欠期確實還有五個月才到期。
林美溪說：“你要用時間換空間，但我等不及，這樣，我把你家門面買下來，你用賣門面的錢還債、請廚子，我還要轉兩筆債務到你身上，雖然我的條件很苛刻，但是你有機會贏，三年後，等你掙夠錢再把門面買回去。”
“我憑什麽相信你？”
林美溪做了幾道拿手菜，“你看味道比你之前的如何，我會幫你介紹廚子，幫你設計菜單，保證你把競爭對手擠掉，你不想掙錢，不想報仇了？”
老板被林美溪的廚藝和計劃說服了，咬牙簽了賣房合同，把門面賣給她，約定好三年內還有機會買回去。
林美溪幫他引薦了那位老婆捐款跑路的廚子，用九千塊買下門面。
飯店老板賣門面得的錢，還了五千給林美溪，借了三千塊給廚子還債，然後花了一千塊買下襪子毛巾，誰來吃飯消費滿額多少送毛巾或者襪子，只限重新開業的頭一個月。
快走到絕路的飯店老板，賣了門面一分錢沒剩下，多了一千塊的襪子毛巾的貨，一個欠他三千塊債務的廚子，還有幾道林美溪教的招牌菜。
好像吃虧，又好像沒吃虧。
…
林美溪帶著九千塊本金和一個月利息回來，交給大姑奶奶，然後如實把她收賬過程說了一遍。
她拿出去九千塊，買下了一間門面，帶回了大姑奶奶要的欠款。
林美溪的辦法，在好幾個姑姑、姑父眼裏，那就是耍計謀耍無賴。
“川柏媳婦，我說你這麽快回來，原來是拿著川柏的錢平賬，這可不算呀。”六姑姑語氣不善。
林美溪不卑不亢道：“六姑姑，這是大姑奶奶給我的考驗，我完成了，哪裏不算？”
四姑姑擺擺手，示意妹妹稍安勿躁，語重心長教育林美溪哪裏錯了。
“你把人家門面買下來，花了九千塊，再騙人家老板替你頂賬，人家老板門面沒了，錢也沒了，我們顧家可沒有這樣不厚道的人。”
顧家？四姑姑可不姓顧。
林美溪笑著解釋，“可是，袁老板都沒覺得我算計他，四姑姑就沒必要替他抱不平了吧，他是把門面賣給了我，但是現在有了大廚，大廚欠了他三千塊，未來幾年都不擔心廚子跑掉，重新開張還有實用的贈品，我覺得袁老板一兩年的時間，就能把門面買回去。”
“但你還是耍小聰明了。”
“是的，但不是小聰明，我有大智慧，能做生意能守家業，就得我這種靈活聰明的，大姑奶奶，您說是不是？”
林美溪當然耍了小聰明，九千塊對比大姑奶奶那一只匣子算什麽呀，付九千塊出去，就能換回代管幾十年的家產，買賣很劃算，何況九千塊買下一個門面，她不吃虧。
大姑奶奶笑了，她照顧了一輩子弟弟妹妹，林美溪是最聰明的，難得她還厚道，利用別人的同時，一定會給對方留更大的退路，不會讓人家餓死。
她把匣子交給林美溪，和藹的拍拍她的手背。
“你通過考驗了，不過存款真沒多少，大姑奶奶把幾房的資金，都投資到工廠、餐飲了，門面房到有不少，目前都租出去了，回頭你自己看著做用途吧。”
林美溪接了匣子抱在懷裏，乖乖巧巧的笑，“大姑奶奶給的才是顧家的家底，我會守住的，不讓顧川柏亂花。”
…
顧正初還有些話要和小夫妻說，大姑奶奶帶頭告辭，其他人不好留，臉色各異的走了。
拿回這個匣子，才是顧正初在海市辦酒席的原因。
顧正初留下和他們倆說私房話，“土改的時候，你大姑奶奶為了保住這些家產，費盡心血，所以我一被人舉報，馬上讓所有親戚和我斷絕關系，大姑奶奶是有點偏心，但我答應了她，只要她在世，不拆家。”
林美溪點點頭，“爺爺，我記著你的話了。”
顧川柏也點頭，“我也記住了，爺爺，我想買晚上的車回去。”
“好，我話說完了，回去的時間隨你們。”
退了房，火車上沒看匣子，一直到第二天回到家裏，林美溪才打開了匣子，裏面十幾本房本，這是固定資產，目前處於收租狀態，屬於顧川柏的存折上，只有一千多塊錢，另外還有京市的飯店、深圳的服裝廠，幾個姑姑家在這兩處產業裏，都占據了股份。
林美溪感嘆大姑奶奶好算計。
餐飲是林美溪在行的行業，服裝是顧川柏目前做的生意，大姑奶奶把家族資金都投入到這兩個行業裏，目的太明顯了。
“她這是覺得年紀大了，要我們倆帶著七個姑姑家賺錢？”
顧川柏點了下盒蓋，譏諷道：“是，爺爺如果不答應把錢投到這兩處產業，匣子拿不回來。”
林美溪一開始還以為是大姑奶奶故意放水，結果料錯了。
這是大姑奶奶和爺爺，這一對姐弟博弈的結果。
大姑奶奶作為長姐，從舊社會走出來的大家長，她看顧著一大家子一輩子，但沒理由要求顧川柏也這麽做，實屬道德綁架。
林美溪嘀咕，“大姑奶奶願意奉獻是她的事，我們又不是那幾個姑姑的爹，幹嘛要管，你打算怎麽辦？”
顧川柏盤了一下匣子裏的房產，笑得很解氣，“我在乎的不是錢，而是這些流傳了幾十年的房子，房子已經過戶到我名下，過幾天，我陸續過戶給你和糖糖，至於生意，我們自己做。”
…
因為要過戶，這些東西不收到保險櫃，暫時放在抽屜裏，林美溪拿出鑰匙，開了最下面的抽屜，那幾個小雨傘，還靜靜的躺在一角。
林美溪的眸子很清澈，“哪天用隨便你。”
顧川柏本來耳朵很燙的，看到自家媳婦都不紅臉，他也坦蕩起來，拿了一個出來，才把抽屜給關上。
兩個人都不太懂，臺燈開了關、關了又開。
等林美溪腦子稍微清醒一點後，突然低聲驚叫起來，“桂嬸子還在樓下呢。”
顧川柏悶聲笑得胸腔發顫，“你膽子不是大得很嗎，現在才害羞起來，是不是遲了？”
“我是跟你大膽，在外頭還是很矜持的。”
“睡吧。”顧川柏抱著她。
隔了沒多久，他又去開抽屜拿第三個小雨傘
這都折騰夠久了，林美溪急忙環抱他的腰往回拖，“困，我要睡覺了。”
“明天你不用上班，白天再睡好不好？”
有些欲.望一旦打開了閘口，氛圍又正好的時候，很難剎得住。
也不是不行，林美溪難得羞澀住了，趴在他腰腹上笑得發顫，“不行，用太快了，我不好意思去找孝珍朋友要，得省著點用。”
顧川柏：……兩人膩歪了一陣，老實睡覺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酸刺勁兒上來，林美溪懶得起床，也不讓顧川柏起，反正他個體戶，今天也不走，不用起早。
顧川柏陪著媳婦懶床，過了昨天晚上，他心裏最後那點說不出的生疏才消散，徹底意識到林美溪現在不是界限不明的妹妹，是他媳婦了。
他正哄著媳婦放他下床去，外頭有個尖利的聲音，“川柏、川柏，你在家啊，那為什麽不接姑姑電話，你可是答應了你大姑奶奶，分了家產走就不認賬了嗎？”
林美溪仰頭問：“這是你哪個姑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你放我下去，等我看了和你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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